刘迪 | 颠覆实用主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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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发布时间:2020年11月2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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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撰文/南妮 金瑜 李佳

      

本期嘉宾: "女咖"——作家刘迪。

20岁开始写人生第一部作品,2003年,弃商从文,专注于写作。现为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,祖籍山东。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《落花成泥》、散文集《只有香如故》、长篇小说《飞机场》、《中国宝贝》、《鲜花朵朵》和这个月刚出版《秋之水》。其中,《飞机场》是家族的自传;《中国宝贝》描

摹的是她90后女儿的生活;《鲜花朵朵》则以自己姑姑和她的儿女们的故事为原型,后由张嘉译和海清主演的同名电视剧《鲜花朵朵》在上海电视台首播取得不俗收视,而她自己,也因此蜚声大众群体。

 

 

她用一句话表明自己对待文学的态度:“生活不如意没关系,还有文学。"

新书刚上架,她就开始遗憾。

再有天赋的作家,都不能下笔有如神助,成稿后像不需修改一样完美。印刷出版的作品集,就像是已经过成百上千次排练的演出,文字在白纸上熟练地起舞,迎接翻开书页的观众,但也总有遗憾。

这本《秋之水》倾注了她对自己十多年写作生涯的颠覆。在这爱情的绵长里,对人物、场景和细节刻画之细腻让人不禁想起海明威,夹杂着男男暧昧、男女纠缠、生死爱恨的故事情节又令人有了让它搬上荧幕的期待,说不定这部比《鲜花朵朵》更火!

文学的意义

就是给灵魂

盖了一间

大house!

人活着,少不了衣食住行,用现在的话说,就是要有钱。可是,即便物质很丰富,我们就能感到满足和幸福吗?现实的诸多例子告诉我们,不是这样的,因为我们是人,除了肉体还有灵魂。你有了大house,要吃好的穿好的,可是你的灵魂也需要衣食住行,我们不能忽视了灵魂的需要。阅读、写作是灵魂的衣食,文学是灵魂的家园。我们的肉体和灵魂要同样丰富,灵魂和肉体要有一致性,这样我们才能感到人生安逸和幸福。我们所说的perfect应该就是这个意思,我们所追求的完美人生大概就是这样。

文学是不朽的

文学是有趣的

文学是Romantic的

文学是令人愉悦的

文学让我们更热爱生活

文学能为我们抵御现实中的烦忧,文学有时也能帮助我们走出困厄。因为文学可以让我们站在高处看万物。所以,我们看到,爱是美的,失恋是美的,欢聚是美的,分离也是美的,甚至死都不是可怕的。

《秋之水》是一部探索人性诸多可能性的小说。

《秋之水》这个月刚刚出版,故事分两条线,看似不相干的两个故事,皆以弑杀终结。

蒋佩和宋朝都是鹤立鸡群的人尖子。二人一起长大,是发小,他们患难与共,彼此建立了一种超越友谊的深厚情感。一刚一柔,一文一武,迥异的秉性像正负两个电极,让他们互相吸引又彼此依赖。

蒋佩,人中翘楚,有王者风范,因屡破重案,在警界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。宋朝,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,孤傲、慎独,是通常人们所说的谦谦君子,主管着炙手可热的部门,但他从不滥用权力。宋朝一直单身,几乎没有绯闻。蒋佩娶了宋朝心仪的女人满秋水,不如说是宋朝的华丽禅让,他们之间似乎没有舍不得的东西。那又是什么叫两个男人以杀戮收场呢?命运的诡异以及人性的复杂性终究难用是与非言说。

另一个故事也是三个人,武毛,谢婉秋,武大军。武毛和谢婉秋本不相识,因同租一套房子而熟悉。武毛是海归,武大军是高官,他们是父子。武毛因怀疑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,所以对父亲一直怀恨在心。三个人大抵就是这样的关系。

武毛在一种无法定义的情感中,认为自己找到了缺失已久的爱,武大军在阻拦干预中,却对谢婉秋萌生了欲念而不能自拔……这个故事以父被子弑终结。

两个故事,两场悲剧,主角却是同一个女人。

小说诚然是虚构的,但从某种程度上看,小说比现实更真实。

现实是有局限有边界的,而小说显然更宏阔。小说中,人心是裸露的,所有的心思都是白纸黑字落在纸上的。这是一个探索人性诸多可能性的小说,所以它必然是错综纷繁的。人性的复杂性和丰富性一旦触及法律、道德、伦理,故事就来了。故事的核心是人与人的关系,那么人与人都有什么样的关系呢?除爱情、友谊和亲情之外,一定还有别的……那也许正是被我们忽略的非同寻常的东西……

小说尝试从精神层面探索人性的张力以及可能性,这种触及伦理和道德的危险探索,有时可能会叫生命触礁、翻沉,坠入深渊,有时会叫生命开出鲜花,某种意义上是对人性的探索和警示。

写作,饱含我的人生轨迹,是我对人生的另一种表达。对我而言,用情写作无疑是条省力的捷径。

 

 

《秋之水》是我的第四部长篇小说。

从初写小说到现在,时光荏苒,外面的世界早已面目全非,无章可循。值得欣慰的是,回望自己的精神生活,倒是依稀可见一条脉络。

2000年,我开始写《飞机场》。我童年的时光是在飞机场度过的,那是我生命的最初的样子,和幸福无关,也不尽美好,只因它明媚清澈,万物都是未被遮掩的面貌。

没有沉于思考,就是想写,就像饿了想吃一样急迫,甚至没考虑怎么去写。带着忧伤的思念去写,宛如把童年的阳光捡到了篮子里,有时光逆转的喜悦,也有失而复得的抚慰。凭借一腔的烂漫和激情,居然越过了写作的诸多屏障。当第一部长篇收官的时候,感觉很是神奇。

2002年,我开始写《鲜花朵朵》。这是一个我熟悉的题材。我小姑有七个子女,个个活色生香,特别是她们的活法很叫我感到新鲜。同样的现实世界,她们的边界似乎更无垠广阔。写之前,她们绰约多姿的影像都在眼前,现实的繁华热闹和我内心的妖娆完美结合。这个长篇写起来似乎比《飞机场》容易。这种与素材似隔非隔、既熟非熟的状态,我以为是最佳的状态,它叫我在一个可控的时空里游刃有余。

2005年,女儿中学即将毕业。我开始写《中国宝贝》。女儿是我用情最深的人,铺天盖地的情,就像播撒了一地的种子,抚育、辛劳过后,到了收获的季节,而且这种收获,伴随着不可言说的喜悦。这是一段不可复制并值得记忆的宝贵时光,因为当孩子成人后,很多东西都会随之远去。这个长篇写得非常顺畅,几乎一气呵成。与我而言,如果写作有什么捷径的话,用情写作无疑是条省力的捷径。当然由于阅历、气质不同,作家也是分门别类的。

我是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《秋之水》在一种"漫长的沉迷"中经历一段"朦胧的暗恋"。一部长篇叫我如此长时间地沉迷,还是第一次。

相继写完《飞机场》、《鲜花朵朵》、《中国宝贝》三个长篇之后,最想写的写了,最熟悉的写了,用情最深的也写了,这时,我面临的问题是,我还能写什么?我们偶尔会产生一种颠覆自己的冲动,于是我想,能不能虚构一个故事,以此来测试一下自己的想象力呢?

 “活着就要讲故事”,马尔克斯的话似乎有种号召力。那个时期,我相信出色的小说要有一个好故事,尽管我不相信好故事就一定能成为好小说,我也不是很赞成“故事为王”的小说理论。我只是想在小说创作上走一条自己不曾走过的新路——故事先行,以此来施展一下想象力的“魔法”。

这个故事不知怎么就来的,真是神来之念,像凭空飞来的一样。

那几个人物栩栩如生地出现了,这些人物的关系以及结局一下都有了,冥冥中像是都安排好了,只能是这样的结局。

接下来这个还悬在空中的故事,衍生出绵密的细节叫我几乎处于一种亢奋状态,那些天我沉溺在故事的汪洋细节中不能自拔,想象如此美妙,竟然迟迟不愿动笔。后来我知道,这是小说创作中最令人愉快的阶段,就像一段朦胧的暗恋……

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朋友听了,大家几乎异口同声认为这是一个好故事。在小说未动笔之前就把故事讲得如此完整,这对我来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。我以为接下来的写作应该在掌控之中。

其实不然,构思可以天马行空,写作却是要一笔一划来完成。故事有了,但该怎么讲呢?叙述的节奏和细节的取舍该怎么把控?问题接踵而至,有想象力难以抵达的盲区,和意想不到的阻隔。肯定又否定,在小说的章节中迂回反复,像一个迷路的孩子……

这几年,说不请是沉迷其中,还是被它裹挟纠缠,无法走进别的事情。这个小说与我,真像是一个既爱又恨的“红颜祸水”,明知叵测,但还是要和她轰轰烈烈谈场恋爱。

小说终究不是现实,小说和现实所处的时空是不同的,所以小说的真实和现实的真实是有别的。小说的逻辑和现实的逻辑也是有别的。

小说最终改好的时候,还是有余音未了的意思,竟然对文本平添依恋,以为它是可以养育下去的,它是可以修葺下去的,它是可以相伴终生彼此温暖的……其实,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穷尽一生在完成一个故事呢?